少时,父皇曾对我和皇弟说过‘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在后’的故事。

可后来我死在了亲手扶持的皇弟手里。

他在登基后听信不男不女的妖妃谗言,将我拔掉舌头,戳瞎双眼,做成人彘,活活折磨至死。

有幸重生后,我将他们曾施加在我身上的悉数奉还!

我重生了,重生在了皇弟登基的前夜。

重生在了我准备推门而入,从而发现他和妖妃的秘密。

前世我直接冲上去给了妖妃一巴掌,因为皇弟的妖妃不是女人,是个雌性难辨的怪人。

「宋懿,你身为未来的帝王,怎可如此荒唐?你真不怕天下人耻笑?」

最隐匿的秘密被我意外窥见。

妖妃因此记恨我,皇弟也怕此事暴露,对我忌惮在心。

登基后,在妖妃的蛊惑下,对我百般凌辱,拔掉我的舌头,戳瞎双眼,砍掉四肢,做成人彘……

「宋菀,那日你打我,可想到会有今日?」

「我要让你生不如死,我要你为那巴掌付出惨痛千万倍的代价!」

妖妃一边狞笑,向我泼来辣椒烹煮的热水……

廊下的风吹起我的披帛,那被砍掉四肢,痛入百骸的痛楚,再度袭遍全身。

我才深刻意识到自己重生了。

双手颤抖着从门框滑落。

这一世,我选择先不去戳破。

还没到戳破一切的时机。

我转身,忽然想起前世唯一提醒过我提防皇弟的摄政王。

「宋懿,他不明是非, 性子凉薄,实在不配为帝,不配你为他出生入死,征战沙场。」

「摄政王,这话是在挑拨本宫与皇弟的关系吗?」

「本宫与他一母同胞,最是了解他。」

想到昔日对皇弟盲目的维护,当真配得上我后来惨死的下场。

此刻是戌时,摄政王或许还没离宫。

我狂奔在夜色笼罩的宫道。

气派的黑金马车,正要出宫门。

「摄政王!」我大喊。

马车没有停下,继续前行。

「崔澈!」

我不顾礼仪地直呼他的名讳。

很快,马车停下。

帘子被墨色的折扇挑起。

「长公主有何请教?」崔澈口吻揶揄。

「可否与摄政王进一步说话?」

「本王府中有事,无空陪长公主攀谈。」

他冷声拒绝,暗示马夫出宫门。

顾不得许多,我撩起裙摆,抬腿上了马车。

「长公主还未婚嫁,月黑风高爬上本王的马车,真是丝毫不顾及自己声誉!」

「摄政王,快随本宫去一趟承华殿。」

没理会他的指责,我拉起他的手腕。

「真是胡闹,这个时辰去承华殿做什么?」

他想挣脱我,我反而抓得更紧。

我想借着他的手,揭穿皇弟和那位妖妃。

他的身份权势,别说还未登基没有实权的皇弟,就是父皇在世时,都得敬他三分。

「崔澈,求你。」

我扑通跪地。

礼义廉耻,身份尊荣,早在那痛不欲生的折磨里殆尽。

所以不想多费口舌,我要尽快把崔澈引去承华殿。

「宋菀……」他感受了到我身子在发抖。

我抬起盈满泪水的双眼看向他。

「本王随你去。」他应声答应。

我拉着崔澈绕路赶到承华殿时,门外还是无人看守。

想必是皇弟怕有人打扰,他们玩得不尽兴。

我后退几步,假装摔倒,推了一把崔澈。

宫殿的门被顺势推开。

屋内暗香浮动,床榻上一对人儿交缠。

正是我那皇弟和妖妃棠离。

「宋懿,你们在做什么?」

显然崔澈也被眼前的场面震惊到。

我走上前,大力扯开遮蔽他们的被子。

我就是要让这桩丑闻越多人知道越好。

「皇弟,你怎么能这样?明日就是你登基的日子。」

崔澈掌管的御林军也在此刻冲了进来。

「皇姐,摄政王,不是这样的。」

众人哪曾面对这样不可描述的画面?全都面面相觑。

「事实就摆在眼前,你们还如何狡辩?」

「摄政王,当下应先处理棠离,明日的登基大典可以容后商议。」

我要先下手为强,先把棠离控制在手里。

棠离眼中闪过一丝怨毒,又楚楚可怜地钻进宋懿怀里。

「妾断不能离开您,妾生生世世都要做您的人。」

「皇家之事,岂容你一个不男不女的贱人置喙?」

我扬手给了棠离一耳光。

这可把宋懿心疼坏了,立马饿狼似地扑起来想打我。

我也没由着他,给他也来了一耳光。

「长姐如母,你荒诞无稽,这巴掌是本宫今日代仙逝的父皇母后打的!」

我的仇人从来不止棠离一人,还有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。

前世他纵容棠将我折磨致死,他的冷眼旁观,狼心狗肺,早令我心死。

「来人将他带走。」

崔澈拍拍手,御林军上前欲拉走棠离。

「懿郎,妾不要和您分开,妾好怕。」

「离儿不怕,等孤登基定会救你出来。」

他俩还在上演恶心的生离死别。

我从身边御林军怀里抽出长剑,朝着他们劈去。

「皇姐不要!」宋懿大叫。

棠离害怕地快速松手,却还是被我的长剑削掉半根手指。

他哀嚎唤着懿郎,被御林军拖了下去。

宋懿对棠离满眼心疼。

可棠离所受连我前世的千万分之一都不及。

他只是断指,而我四肢分离,人不人鬼不鬼地苟活,直至痛苦死去。

前世都不见我这亲弟弟对我有半分动容。

之前始终想不明白,为什么多年的姐弟之情,竟比不上与他仅相处两年的棠离?

到死才想明白,若无人性,什么血脉至亲,都不会成为我母后口中说的倚仗。

我哐当丢下长剑,听着崔澈吩咐御林军看守宋懿,也听见宋懿在背后唤我长姐。

我充耳不闻,默默走出承华殿。

终于初步破了前世的死局。

能走路,能说话,能看见的感觉真好。

那暗无天日,生不如死的日子,就像可怖的梦魇。

我没走多远,就猛地被崔澈掐住脖子,抵在宫墙上。

「好一出断袖活春宫,好一出借刀杀人,长公主,你敢拿本王当枪使?引本王入局,迫使本王和你做一条船上的蚂蚱。」

「无心布局,只是突然顿悟,认可摄政王先前所说,宋懿他不配为帝,当另令新帝。」

我不惧他对我的桎梏。

因为前世听棠离身边的宫女说,自我失踪,崔澈就在试图寻我。

崔澈长我十岁,摄政王之位是世袭他父亲。

他曾娶过夫人,可惜成婚不足一年,夫人就因心疾去世。

之后他再未娶妻成了上京出了名的鳏夫。

崔澈辅佐我父皇时,我还是个孩童。

他还曾做过我和宋懿的少师。

三年前,父皇也随着早逝的母后去了。

「那如长公主所言,放眼这天下,谁能任这新帝?」

随着他的发问,我直直望他。

月色亮如白昼,宫道边的宫灯,被风吹得时暗时明。

崔澈被我这种直白的目光盯着。

「总不会是九王?」

他推算得其实合理,这一脉皇亲,九王最年轻,又贤德爱民,聪慧过人。

「为什么要扶持别人?本宫不如自己登基为帝!」

这话使得崔澈像是一下失去了力气,松开扼住我脖颈的手。

他的眼神复杂又掺着震惊。

想要彻底不重演前世的惨剧,就是自己站上那顶峰之位。

拥有定他人生死的权利,才能成为自己最大的倚仗。

「本朝从未有过女子为帝的先例。」

我转身准备回寝宫,崔澈在身后低语。

「那就由本宫创这个先例!」

坚定回眸看他,这一世,只为自己而活。

我连夜召来画师,绘声绘色将宋懿和棠离的丑事描绘出来。

又命人将此事大肆扩散出去,家丑不可外扬,皇家丑闻更不能。

可我偏要棠离和宋懿都成为天下人的笑柄。

第二日的登基大典,我命宫女把原本给宋懿的龙袍拿来。

黄袍加身,束发成冠,我站在了承华殿的祭天坛。

一路上就有无数议论纷纷,此刻更是百官哗然。

「长公主,莫不是得了失心疯,您怎能穿龙袍,真是大逆不道!」

李丞相率先指责我。

「就是,简直让皇家蒙羞,先皇若在世………」

「摄政王来了。」

百官见崔澈来了,更挺直腰板。

「长公主,先下来。」崔澈命令我。

我举起手中的虎符。

前世这虎符,在皇弟登基后,我就主动将兵权还给了他。

「想必都知道昨夜这承华殿发生过怎样的丑事,太子同一个不男不女,出身象菇馆的妖妃交合,他品行不端,实在不配为新帝。」

「太子殿下再荒唐,他也是先皇唯一的皇子,长公主您毕竟只是个女子。」

李丞相继续朝我发难。

「当真可笑,国难时,诸位说,本宫贵为长公主,理应当起重则,国盛时,诸位说本宫只是一介女子,女子怎么了?在座谁不是出自女子的肚子?」

「父皇驾崩,内有佞臣祸乱朝纲,外有边疆叛乱,本宫身为女子,掌管十万西北士兵,征战沙场三载,数次出生入死。」

我越说越心寒,前世我没死在沙场上,没死在敌人的刀剑下。

却死在了亲生弟弟和妖妃的算计和折磨里。

「哪又如何呢?即便您战功赫赫,也是个女子,断不能继承大统。」

世人对女子总是苛刻,总是不能这样,不能那样。

试图把万千女子困死在「女子」二字中。

「同为皇家嫡出血脉,本宫掌管兵权,只要本宫一声令下十万大军可进京,如何不能继承大统?」

「长公主别说了,快把龙袍脱下来。」

「就是,快脱下来,把龙袍脱下来。」

百官朝我鄙夷地叫嚣,他们似乎也忘了,我为这个国家付出过多少?

「你们都希望本宫脱下这身龙袍。」

「行,本宫也想让你们看看三年的刀尖舔血,在本宫身上都留下了什么?」

我当众褪下龙袍,露出里衣,再脱就能露出我满身的刀剑伤疤。

曾一度安慰自己这是属于我的勋章。

此刻却要坦露自己的伤疤,堵住悠悠众口。

里衣刚滑下肩膀……

黑色的大氅带着余温包裹了我,侧头就瞥见崔澈的侧脸。

「昨夜本王亲眼目睹太子殿下失德,如今丑事已经传遍上京,他的确不配继位新皇。」

「故而本王再三思量,倒不如暂时让长公主代为监国,等百姓渐忘此事,或者从两位亲王中选一位继承大统。」

崔澈的话向来中肯,百官交头接耳后都默认了此事。

他拿过玉玺塞给我。

「望长公主不负众望。」

先抑后扬,曲线迂回。

崔澈竟然把实权给了我。

加上我今日龙袍加身,已形同新帝了。

推开承华殿的门,我身着龙袍,来看宋懿。

他看到我,就开始怒吼。

「孤是父皇唯一的嫡皇子,孤才是新帝,你一个女人,竟敢觊觎皇位?你日后找个驸马相夫教子,就是你最大的福分了!」

我听他一说,更想冷笑。

前世我也是这样想的,可他们给过我机会吗?

「同为父皇母后的血脉,你能为帝,本宫为何不能?宋懿,你身上的脏水这辈子都别想洗净了。」

我冷笑回他。

宋懿却从生气,突然换了个脸色。

「阿姐,皇弟知道你只是暂为监国,能不能求求摄政王,让他放了棠离?」

他一边说着,一边讨好地为我倒茶。

我接过他递给我的茶盏,贴在唇边,却没有饮下。

前世,我忽然失去全身的功力,变成不能武的废人。

就是喝了他给我的一杯茶水。

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。

谁知是不是形势所迫,下毒提前了呢?

我看向眼前满脸堆笑的宋懿,这副无害的面容下,隐藏着最险恶的心。

前世他把我变成废人,除了棠离的挑唆,也有忌惮我的战功。

生怕我这个亲姐功高过主。

我猛地捏住他的下颚,毫不心软地将茶水全灌进了他的嘴里。